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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言“文人相轻”,但在上世纪30年代,却有一段“文人相重”的奇缘佳话,故事的主人公一位是常州名医唐玉虬,另一位是一代画宗张大千。
唐玉虬(1894—1988),名鼎元,别号冉公,1934年后以字行。明代嘉靖年间抗倭名将唐荆川(唐顺之)十四世嫡孙,现代爱国诗人,生前系南京中医学院(今南京中医药大学)基础部医古文教研室教授。他以一领青衿,携一部青箱,负一袭青囊,行走乱世红尘间,其生涯之跌宕,抱负之高远,行为之杰特,被人称颂。
张大千(1899—1983),原名正权,后改名爰,字季爰,号大千,别号大千居士、下里港人,斋名大风堂,以号行。四川内江人,祖籍广东省番禺,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,中国泼墨画家、书法家,在山水画方面卓有成就。后旅居海外,画风工写结合,重彩、水墨融为一体,尤其是泼墨与泼彩,开创了新的艺术风格,因其诗、书、画与齐白石、溥心畲齐名,故又并称为“南张北齐”和“南张北溥”,与黄君璧、溥心畲以“渡海三家”齐名。
唐玉虬与张大千的交往要从一幅水墨《寿星图》名画说起:水墨《寿星图》是唐荆川的玄孙唐宇全所绘,大风堂主人张大千的藏品。画面长116厘米,宽56厘米。世间一般寿星图多为俗物,而此画则不同。画中寿星高48厘米,丰额巨首、白髯垂胸,侧身袖手向前右作拱状,而回首面左,笑容莞尔,神俊飘逸,慈眉善目,充溢慈悲和书卷之气。足下为海,海上有飞翔蝙蝠一只,右上为片山悬崖,左上则画半日悬空。画左下角署款云:毗陵唐宇全写于三养斋。旁边有唐宇全等三枚阴文印记,右下角则有“大风堂珍玩”之阳文章。此图作于“庚子秋月”,经考为清代顺治十七年秋。
大风堂是张大千与其兄张善子画室的名称,张大千的作品和藏品大都题署大风堂字样。张大千在这幅《寿星图》画轴外题签:“毗陵唐宇全仿梁风子寿老真迹,逸品,大风堂长物。”张大千用“真迹、逸品、长物”六字以冠,足见其对此画之品位的持重。
上世纪30年代末,唐玉虬因避日寇战乱,举家入蜀,居于成都。1934年初,正值张大千出展其藏画,唐玉虬去参观时发现了这幅画,不胜惊喜。先祖遗物颠沛流离于世数百年,远离故土数千里,不期能目睹先祖笔下神韵。于是天天跑去观摩,饥饱不知,直至画展谢幕,心中怅然若失。
这事被唐玉虬的忘年交、清末光绪甲辰(1904年)探花商衍鎏(1875—1963)知道了,商衍鎏与张大千关系不错,就主动去作说客,张大千竟破例答应外借此画。唐玉虬激动万分,悬画于书房,沐浴斋戒,率全家人百拜,焚香祷祝,并写下佳句:“此画知公精气附,竭目我欲穿墙堵”,“长日徘徊观,沉憨精神注”,“十世如同堂,祖孙俨对晤。”
归还有期,唐玉虬夹着画轴去还,还没到张大千家,就听到犬吠的声音,等到一叩门,栅栏内狼狗凶猛扑腾,张牙舞爪。唐玉虬徨而却步,无功而返。第二次去,又是如此。唐玉虬忽有所悟,击案疾书,写了一封《为宇全公画致张大千先生函》,大意是借画回来已属非分,只是如今神与画合,痴情难含,大风堂的名作插架塞栋宇,而我若能得到祖宗流传在外几百年的这幅画,全家人不知道该怎么感谢。信寄出后,唐玉虬竟酣卧了三天,不知白天黑夜。
不久,商衍鎏欣欣然跑来告诉唐玉虬:“贤主人竟以画相赠。”唐玉虬“闻此心大喜,中夜起狂舞”,立即赋诗一首,表达了对张大千先生无比的敬仰、感激之情,也隐含了一丝忧虑:“箭激出三峡,万猿啼不住。”唐玉虬得此宝物的心情难以言表。
《寿星图》在“文革”中厄运难逃,1966年“破四旧”被抄走,直到1975年,唐玉虬82岁时才归还此画,《寿星图》轴外原张大千题签完好,只是多了江苏省文管会粘贴的“唐宇全寿星图一级真”字样的鉴定标签,其余唐家文物所贴标签均为“二级”。
唐玉虬在世时常与儿子和儿媳们津津乐道《寿星图》收藏的故事。唐蜀华系唐玉虬之嗣次子。唐蜀华与其夫人卜玲与唐玉虬长期生活在一起,唐蜀华夫妇于2017年8月开始动笔编著《唐玉虬先生年谱》,达35万字,2020年2月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,《寿星图》及张大千轴外题签刊于该书。唐荆川是常州这座城市的文明代表和文化符号,尤其重要的是,有的家族渐去渐远而黯然失色,毗陵唐氏家族则不然,许多毗陵唐氏后人依然活跃在世界舞台和国内各界,并发挥着重大作用,是常州的骄傲。
“先人遗墨,即使是片鳞半爪,子孙亦视若珙璧。”唐荆川十五世孙唐蜀华及其夫人卜玲如是说。能将包括《寿星图》在内的一批唐氏宝藏维护好、保存好、传承好,完成壮阔的使命交接,绵延的文化接力,不仅是一段收藏传奇,更是美好文化依附于人类共同珍惜、赞赏的精神和观念。(单德成 江苏省常州市第三人民医院)